珍贵的儿时回忆,麦场上的露天电影记摄人
今天不怎么看电影了,一是时间的问题,顾不上,二是电影的内容,假大空充斥,一味地追求票房收入,金钱至上。这是时代的悲剧。
不看电影了,不等于一笔抹杀,电影对每一个人的影响是不可泯灭的,在正统的四五十年里,电影是人们主要的精神食粮,不管城市农村,人对电影的企盼比过年还强烈。
我的第一场电影,是在五队饲养场看的,父亲抱着我,两根木桩上挂着一片好大的白布,白布上有人,有羊,看着看着就睡着,回来时恍惚山坡上到处都是肥都都的大绵羊。
一个月公社来放一次电影,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就是过年,学校不安排晚上的作业,家长不叫干活,只等着专心致志看一场电影,这心里,就像干涸的田地里要落雨了一样兴奋。
两个年轻的放影员,一个是郑宋人马改成,一个是白杨沟周北生。两个人还有一个师傅,姓陈,干部把他叫陈师,小个子,一身时尚的黑衣服,头扬得很高,他做一些前期工作。我们跟上他看,这家伙便说:“去,看猫拿老鼠的去!”
哪里有猫拿老鼠的?我们四处张望。陈师接着说:“你们的麦垛子背后哩。”
麦垛子背后肯定有,但是看那干什么呢?
看着我们不解其意,便开骂:“乡里的这猪崽,笨死了,他妈的——”
有时,他会给他认为心疼的小孩子给一颗水果糖,这糖不是白吃的,要接受命令,“电影开演了,你们去垛子背后,看谁在猫拿老鼠。”
这时,十几岁的青少年才省悟过来,这家伙说的是偷情的事。从这以后,我们不再恭敬他,陈师的称谓也被“猫拿老鼠”所代替。
周北生是一个十分英俊的青年人,他的父亲是大师公老周师,与我们庄里渊源很深,因此到我们庄里来跟走亲戚一样。北生嗜酒如命,每次来都要喝一场。一次,他和马改成到北阳时才中午时分,午饭后开始喝酒。北生喝得酩酊大醉,开始背诵毛主席的《论十大关系》,接着与村书记郭志强比赛唱秦腔,不分伯仲,北生说你能再喝一瓶酒,我就把一包“大前门”纸烟嚼着吃了。郭志强一瓶酒下肚,北生生吞了一包香烟。路上看着的人开始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郭书记还没有醉倒,而北生谁也劝不住。末了,老周师的大徒弟张自学走进屋里,说北生你再不睡一会儿,我就把你背到水坝上倒下去。北生听见是张兄,才说哥哥——我听你的,你给我弄些凉水我喝,口渴得很,心里像着火了。自学先生坐在炕沿上煨了茶,一盅一盅给北生喝下去,这爷才渐渐安然了下来。
电影是给成年人看的,大多我们看不懂,我们只爱看战争片。《红楼梦》只知道了个贾宝玉、林黛玉,看到肥哈哈的贾母,就说这不是XXX的婆吗?越剧的演唱也不爱听。《追鱼》也没看懂,人与鱼,鱼与人,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鱼,又是打,又是唱,不知弄的啥。《天仙配》看懂了,董永和七仙姑的爱情故事看得人神魂颠倒,神仙还爱凡人,羡慕死人了,最后的四大天王,把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第二天,有小孩已经拥有了神鞭——当然是家长用木棒自制的。《打铜锣补锅》最没意思,半晚上,就是个补锅补锅,电影毕,骂声一片,有小孩冲着放影员大喊:“演的这啥屁东西,还叫电影!”
看《延河战火》,发现敌人像地里的麦捆,也像散落在山坡上的小松树,敌人的前进有些偷鸡摸狗的样子,最后,发现我们同伙中的裴福林像牛元峰,小小的,憨憨的,圆鼓隆咚,便给福林一个外号——“牛师长”,这个外号至今还叫着。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风苦雨看得人心里特冷,但一个人又得“马文财”的绰号。
《卷席筒》也是这样,曹娃的大段豫剧听得懂,村庄里有像曹娃这样的好心小叔子,又得名。
《万水千山》,我们一班同学坐在银幕下观看,蒋介石走到一处石头前,我说“拌一跤拌一跤”,果真给跌倒了,身后的大人说这个娃还有先见之明,我很是得意洋洋,向同伴索要豆豆,“你们都奖励我豌豆。”
《响马县长》,我不知响马是土匪,但是还是不懂装懂,给同伙预报电影内容,身边就跟了不少人。李显刚的气质征服了我们所有小孩子,我们走起路来都是模仿响马县长的步伐、神态,老师的教鞭下了来,“胡椒不大,还有辣人的味道。”有告密者,说这是郭某某要我们向响马县长学习。
藉河边上的下磨,那个晚上演《三滴血》,我们少半个村庄的人去了,竟然是秦腔。藉口公社的放影员换片子特别快,一转眼的功夫,片子就换好了,我们很惊奇。书记郭志强找到他们,说能不能给我们北阳放一次。那边欣然应允。我们翘首以待。
第二天,整个北阳庄里是过年,下午地里的劳动草草收场,学校五点放学,举家做最好的饭菜,小豌豆、大豌豆、面豌豆、爆米花,每一个小孩子的衣兜里装得满满的。
周天佑、李遇春,李晚春、贾莲香,周仁瑞、王妈,周仁祥、阮自用,这些人物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兄弟窗前把书念,姐姐一旁把红穿……”“未开言来珠泪落,叫声相公小哥哥……”“家住在五台县城南五里周家堤……”“祖籍陕西韩城县,杏花丛中有家园……”“五台县官太懵懂,滴血认亲害百姓……”这些经典唱段于此在村庄里传唱,经久不息。
电影之后,郭书记专程去天水市买了唱机、唱片,北阳人硬是通过这唱片把《三滴血》和《铡美案》全本的道路白和唱段学会了。
八O年是一道分水岭,随着耕地下放承包,电影也没有了,杨家寺街上王小康私人在放,到每一个行政村放映电影已经成为历史和记忆。
现在只有回忆,麦场上放电影时随风飘散的香烟味、雪花膏味、糖果味;战争片后学校门口一队场里两个小山包大小的灰粪堆被我们打了仗了;黄继光、刘胡兰、八一风暴,《一条大河波浪宽》。我们在旧电影的哺育下茁壮成长,而今天的孩子们则有些不幸,他们过多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真善美的价值观念不见了,或者说异常稀薄、脆弱,邪恶、奢华、纸醉金迷大行其道。一部电影,收入数十亿,精神的分量呢?能够成为一代人无法抹去的记忆吗?
作者简介
西堃,作家,本名郭永杰,男,年生,天水市商务局职工,年以来先后在《天水文学》、《红柳》、《诗歌报月刊》、《飞天》、《小小说月刊》、《百花园》、《北京文学》、《章回小说》、《延河》、《长篇小说》、《延安文学》、《文学报》、《中国文化报》、《经济日报》、《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等数十家报刊上发表小说二十余篇、散文、报告文学、文论百余篇。年出版长篇小说《市委书记》(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年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暖阳》(九州出版社出版)、散文集《草帽》(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年获《飞天》散文征文奖,年获《北京文学》文论征文奖。年2月《华商报》就长篇小说《市委书记》发表专题采访文章。中国书法研究院艺委会会员。获第一届中韩公务员议员书法大赛佳作奖项等书法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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