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祖母
祖父罗公讳章勤,公元年(民国二年)农历壬子年五月廿八日生于四川省江津县羊石乡大东溪青龙埂,公元年农历丙寅年五月十五日逝于江津县仙鱼乡丘榜村,享年74岁,葬于丘磅村张家咀。
祖母王氏有全,公元年(民国五年)农历丙辰年十月初十生于四川省江津县石蟆乡石柱田坎上,公元年01月25日农历己卯年腊月廿日逝于江津仙鱼乡丘榜村,享年83岁,葬于丘榜村桂花湾。
曾祖父豫庆公(生卒不详),东溪当地乡绅,尚存祖业,略有田地,家道较殷,时为永川松溉罗氏三房族长,娶陈氏生六子二女,章勤公排行第四;祖母王氏王家长女,初无名字,后称王姑娘,解放后取名有全,公元年(民国廿五年)章勤公于大东溪迎娶祖母王氏,祖父时年24岁、祖母时年20岁。
初东溪六房未分,共处一堂,长房兄为族房差,诸兄弟年纪尚幼,祖父为主要耕种劳力。祖母裹脚,出行不便,行动较缓,会纺麻线、织粗布,上孝下悌,内持家务,外耕农田,少言默语,讷言敏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堂上邻里,甚得好评。
后家族遭变故,惹染讼司,祖业田产,俱变卖完,方脱其责。家道从此中落,无奈分家,各自谋生。祖父母手无寸地,一贫如洗,初居东溪土地沟,后迁至角咀,皆以佃种为生。时江河常涨,上游泻洪,祖父略识水性,偶于东溪江段潜水打捞冲流之物,因江水深寒,败元寒血,损肌伤肺,积劳成疾,至中年以后更体弱多病,肺病哮喘(慢性支气管炎)严重,不能从事日常劳力农事,常年医药不断,此为憾事。
祖父母居于角咀间,彼时属旧制,尚女卑陋习,连生三女,多女视为庭弱,无子难以立家,加之祖父病羸,祖母性懦,难免同族相讥,倍受乡人欺凌。虽至父亲出生,添丁尚可喜,添口食犹难,家中人口渐多,衣无蔽体布,食无隔夜粮,天早水涝,收欠无定,族间尚无拉扶,娘家亦无帮衬,一家六口,已难立足于乡梓生存。
公元年,迫于生计,祖父母携三女一子迁居仙鱼乡丘榜村湾湾头,租佃为生;至年当地解放土改,成分错划为中农,分得地主草房三间。
所分旧屋,土墙草顶,简陋至极。居中为堂屋,正中置一旧案桌,案左边铺床,蓝色麻布印染蚊账,为祖父睡床,屋中一旧八仙桌作饭桌,鸡歇宿于床下;左门一间为祖母卧室,并排列两床,竹木绑成,床边一装粮食木柜,其余坛罐俱置其室;堂屋右边为灶房,地面矮尺许,靠墙北垒土灶一眼,灶后石水缸一口,可盛水四担,灶旁墙处开后门,可出入,出门檐下一淤泥小凼。灶房边斜搭一偏房,作猪圈和堆放柴禾,下有阴沟过水。堂屋门外右檐下,有一石碾槽,碾架已坏,只剩石槽。左檐下也搭偏房,片石作底,高粱杆、竹篱巴为墙,上盖谷草,也为猪圈,猪圈边路旁竹丛边也有小水凼,作平时洗涮之处。路另一边一磨刀石成月牙状,边上有无花果一株,艾子一棵。房前屋后多种水果、广植竹木。水果计有香蕉、枇杷、桃子、李子、柚子(老母柑)、鹅蛋柑、杏子、刺枣、无花果、萄萄、艾子等,竹木则刺楠竹、慈竹、硬头簧竹各几丛,另有香椿、梧桐等间杂其中,田边地角栽种韭蒜藠葱洋姜洋荷等,以补粮菜之缺。祖父生性秉厚,闷声少言,略识文墨,能粗讲三国西游、民间传说,每每夏夜乘凉,爷孙间以猜迷语、考算题等聊度,尚记得题目如“鸡兔三十三,共脚一百只”等,还会用竹篾条编雀雀蚱蜢,天伦之道,其乐融融。后久病相缠,心性略燥,晚年时两眼深邃,连腮络胡,须发斑白。常布巾包头,阴丹布长衫,热天草鞋赤脚,冷天烘笼布鞋,嗜吸旱烟,每年种小片烟地,自割自晒,收成自吸。常持一竹篓烟兜,竹筒烟杆,长约三尺,坐于门槛处吸烟,因有肺疾,吸时常伴咳嗽,每咳有痰。七旬以后,身体更弱,持续抽烟,气喘不停,久咳不止,夏时骨瘦如柴,行动蹒跚,冬日需烘笼取暖,乡医成熟客,常登门打针,直至寿寝。
祖父去世,祖母独居,养鸡喂鹅,挖土种菜,担水挑粪,自食其力,早睡早起,晚上由孙作伴。祖母一生勤俭,晚年更甚。生活异常清苦,每日煮饭一顿,管食一天,自种青菜咸菜相佐,咸有油荤。养有鸡鸭,从不杀食,偶得禽蛋,攒集成数,托子媳逢场变卖,以换油盐。七十多岁时曾辛苦养鹅十二只,羽丰体肥,未及变卖,夜里不幸为乡贼所盗,人愤共天,泣诉无声。近八旬时尚可农事劳作,唯耳背眼蒙,言答须近面大声,看则称白蒙蒙一片,视人不识,应为白内障。
祖母生性慈祥,牵挂后人,犹喜孙辈,独居时有一瓦坛,里面有亲友过时过节相送糖果,藏放于中,遇各孙辈来,即捧出与之食。膝下三女,家兴俱贤,常邀每家小住一段时间,亦不闲住,常帮家务,然祖母劳碌之人,总是不愿长驻,十天半月即觉长久,每每叫人送回。
祖母不识字,穿针捻麻、个人劳作时会轻言细语叨念歌谣。小时裹脚,常年行动不便,除走亲戚外,未曾出过远门。原居湾湾头老屋,后风雨侵蚀,墙倒房塌,于年原基重筑,田地由子耕种,每年论斤称谷。后渐年老,体弱遂虚,柴米油盐渐不能自理。经父、叔相协,以吃“邻均”形式为祖母养老,干稀不论,丰俭由人,各负一月,轮流相伴。祖母出身微寒,彼时竟然积攒有银饰数件,悉数拿出,分与二媳妯娌。不管住谁家,依然帮忙烧火做饭,操伺家务,力所能及,直至终寝。
祖父母为典型乡下农人,年轻时曾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无家资可承,无技艺可倚,食不裹腹、衣不蔽体、拖家带口,举家全迁;中年后病痛相缠,恶疾相伴,奉弱哺幼;老年后一生清苦,记忆中从未着过新衣,从未出过远门,赤贫始来,赤贫终去。二老脾气相异,秉性不同,虽偶有互怨,小有口舌,然几十年如一日,相濡以沫,相互照顾,不舍不弃,含辛茹苦,养育子女,直至天伦。子女辈已入暮年,俱早成家立业,繁育孙辈、曾孙辈、玄孙辈约八十余人,可谓五家同兴,五代共欢。
祖父已逝去三十多年,祖母逝去二十多年,变迁新异,田园荒芜,坟茔草青,无碑无铭,经年历岁,数代之后,乡邻无人相识相忆。唯一脉相承,自家子孙,年年跪拜,岁岁相祭,忆溯脉亲情,怀当年慈恩,不觉间萦绕于耳,浮现眼前,音容宛在,万古长存,其善良恭俭,朴素家风,影响后世,当以文怀之,感恩祖辈,泽被当代,福佑后人。公元二0二二年农历壬寅年清明日
附:祖父母生平纪事
公元年(民国二年)农历壬子年农历五月,祖父生于大东溪。
公元年(民国五年)农历丙辰年十月初十,祖母王氏生于石柱山田坎上(地名)。
公元年(民国廿五年),章勤公于大东溪迎娶祖母王氏有全。
公元年农历丙子年腊月初六生长女吉超于角咀。
公元年农历庚辰年七月初一生次女吉芳于角咀。
公元年农历癸未年六月二十一生三女吉明于角咀。
公元年农历丙戌年七月十七生四子吉荣于角咀。
公元年,携三女一子迁居仙鱼乡丘榜村湾湾头,租佃当地张姓地主田地为生。
公元年解放土改,分得张姓地主家草房三间,土改中由于工作组失误,将成分划为中农。
公元年生五子,早夭。
公元年农历八月,生七子吉华。
公元年,长女吉超出嫁石蟆新民马鞍山颜府克光,后生四子,福友、福祥、福畅、福林。
公元年,人民公社食堂时期祖父由于体弱多病,未能作为生产队正劳力,负责割草喂牛;祖母由负责在生产队食堂煮饭。
公元年,二女吉芳出嫁石蟆杨柳回龙桥大房子石坝边何府坤隆,后生一子三女,锡荣、锡全、锡钦、锡文。
公元年,三女吉明出嫁后嫁石蟆新民关源谢府国彬,后生一子三女,昭琼、成伟、光琴、光兰。
公元年,四子吉荣娶成世贤,后生三子,安义、安仁、安杰。
公元年,四子吉荣分家自立,同年正月,长孙安义生。
公元年,土地包产到户,分土约一亩,水田二亩。
公元年农历五月廿八,祖父七十寿辰,置乡筵于家。
公元年,七子吉华娶张应芳,后生一子,安平。
公元年农历五月十五日上午,祖父病逝于湾湾头家中。
公元年农历丙寅年五月十八日大夜,次日晨安葬于张家咀。
公元年农历丙寅年十月初十,祖母七十寿辰,置乡筵家。
公元年农历丙子年十月初十日,祖母八十寿辰,未办酒筵。
公元年元月农历己卯年腊月廿日中午,祖母逝于团山子,享年83岁。
公元年元月农历己卯年腊月二十日大夜,次日晨安葬于桂花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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